六月天,孩儿面,说变就变。
戌时还是月光如银,夜空如洗;亥时刚过,西北方黑云压境,倾盆大雨就凭空浇落。
“苏儿,楼下可还有酒?”
良姜盯着被雨水打到啪啪作响的窗子,淡淡的问了苏儿一句。
“有是有,可小姐……现在你万万不可饮酒!”
苏儿好奇的望着良姜,她身子虚弱又连着两日不曾进食。
自己刚刚煮好的白粥还在桌子上放着,分毫未动,她这是想着借酒浇愁吗?
当真是气苦之极不想活命了?
“不是我喝!”
良姜侧头看向苏儿:“赏给外面的那些把守的士兵。”
“小姐,心软可欺!
外头那些个人个个市侩,你忘了他们怎生对你的?
你怎的还能给他们送……”苏儿一句话没说完,忽然目光一滞,就落在了良姜半抬的素手上。
不知何时,她掌心里多了一个小瞧的白色药瓶!
是她平常吃的安眠药!
“小姐……嘘!”
苏儿刚想说什么,良姜却冲着她做了一个禁声是手势:“既然他们在门外受的那么辛苦,那就给他们加点料!”
苏儿在摸过那个药瓶的一瞬间,心里有些恍惚。
良姜小姐刚刚那个神情,很陌生,让人瞧了忍不住汗毛倒竖!
等苏儿下楼,良姜快速起身到了自己的衣柜前。
良姜向来注重隐私,虽有苏儿侍候在侧的,但床铺跟衣柜里的衣物从来都是自己整理。
在这西楼,除了良姜自己谁也不知道衣柜之中藏了一个暗格。
良姜用力挪开压在暗格上方的水曲柳收纳柜子,暗格就落在了自己眼前。
打开暗格,良姜盯着暗格中那件被防水油布包裹完好的物件,心悸感像是由于山洪,由远而近包裹而来。
“小姐……”正在良姜出神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推开,苏儿抱着怀里的一瓶红酒一脸沮丧的走了进来。
良姜慌忙推了收纳柜将暗格盖好,起身随手从衣柜中取了一件睡衣,收敛好情绪这才转身。
“怎么?”
“小姐,那些人警觉的就跟树梢上的夜猫子一样。
明明见了这酒,哈喇子都快流一地了,可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苏儿撇嘴一脸失望,但很快就警觉的的看向良姜:“小姐,你该不会是想着溜走吧?
行不通的,你怎么可能斗得过司令大人?”
良姜不语,抬手将手中的睡衣仍在床榻,然后径直将铺在床上的被单扯了下来。
从前,她隐忍万分的委曲求全不过是想着离着沈煜尧近一点,再近一点,她始终相信,就算是一个十年,两个十年,沈煜尧还是那个一笑开出一片暖阳的阿尧哥哥!
外人眼中他冷酷恣睢不过就是多年战火硝烟飞屑堆积起来的一层冷漠的保护壳。
良姜不信,自己一声阿尧哥哥唤不起他眼底丝毫的温热。
可如今想来,一切不过是自己踏碎自尊的自欺欺人!
“滋啦”裂帛声响起,不多时,良姜手里的一条漂亮的床单就裂成了片片长条。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你该不会是想着从这里溜下去吧?”
苏儿见状急红了眼睛,慌忙上前扣住了良姜的手腕制止。
“外面风大雨狂,这个时辰他们戒备放松,正是好时机。”
“哪里有什么好时机?
小姐,就算是你出了这西楼,沈府的周围都有士兵巡逻,你出不去的!”
“与其困死在这里,死在外面更好一些!”
良姜抬手摸了摸苏儿的小脑袋:“尽人事,听天命!
很多事,不试一下,怎知不会事成?”
“……好了,你想办法帮我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切莫慌张!”
“可是……”苏儿心中百般不愿,可是迎上良姜那双眼眸的时候却又把所有的话咽了回去,只能转身下楼。
苏儿自幼入了夏府,跟良姜主仆情深,若是良姜安好,她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
苏儿离开,良姜熄了卧室的灯。
她提着用床单串起来的绳索,走到窗前,不顾风雨砰地一声的打开了窗子。
外面风疾,扑面一阵寒凉雨气打在良姜脸上,纵使仲夏也不免打了一个寒颤。
她四处张望了一眼,刚想抡起手中的“绳索”甩下楼去,可手臂一抬,一道闪电照亮夜空,楼下的风雨里多了一个暗影!
沈煜尧!
他静静的立在楼下不远处墙角的位置,跟身后的葱郁从青竹融成一片。
闪电的白炙的光芒湮灭,沈煜尧身影很快被雨帘吞没……